台北时间 唯恐夜深花睡去
小康手里带着父亲记忆的那块旧表,硬被陈湘琪买走带到巴黎。他沉默寡言了很久,突然对离去的女人动了感情。跟他刻意调慢的时间一致,他的情感初潮也姗姗来迟,等到中意的人走到了力不可及的地方,才伸手去捞镜花水月。
蔡明亮在《你那边几点》里把时间用到极致,每个人都无法逃出生天。很多人看了以后不喜欢这样漫长的镜头和琐碎的动作,几乎也没有语言。也有人看了哭,花了很长的时间去体悟,慢慢的眼泪渗到膝盖以下,才知道时间作为孤独的矛尖,是如何的无坚不摧。
但很少人似小康,他一方面懦弱的几乎要成为城市的阴影死去,一方面却执拗的追回他的时差。巴黎和台北,七个钟头。他把身边的时间全部更改,包括自己的作息,全部跟千里之外的女人一样。然后他依着时钟盘面清晰的指向,在黎明到来的时候酣然入眠。在小康时光里的台北市,应该是这样带着微弱惶恐的思念和自怜,成为巴黎独自的旅行者。小康是世纪末最后的勇士,孤军奋战,用时间的盾抵御着时间的矛。
周而复始,人微弱的反抗,童年瓦解症,孤独的女人和孤独的男人,没有机会在一起,两个人因为孤独而动了感情,因为感情而倍加孤寂。与此相比都是徒劳,片末的时候像是小康死去父亲的人,依着那块招魂的表来到陈湘琪的巴黎,还有《四百击》里的Jean-Pierre。他们在相同的时间里寻找各自存在的依据,然后发现生命是这样的接近和远离。
大概这就是影片想要的效果,简单,重复,六十秒之后是一分。任何繁复的钟,做工如何的华丽,走动无限流畅,也只能是这样的几根针,散落一地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。拾掇不动,散落又可惜。
在钟表中有重要的一环被称为擒纵机构,所有精密复杂的原理其实来自于最直白的结构。铺陈转流这些简单的轮、叉、盘、钉、弹簧,于是万物有了界限,从界限的悲哀及欣喜之处,你看了哭,哭了笑,笑着睡过去,梦中醒来。日界线西,拉开了名叫人约黄昏后的缱绻画卷,日界线东,夜雾才散去,露出半张我欲同你讲述的脸孔。天涯海角,生老病死,所有的故事都避不过那几根指针的洗刷。而世间风波,只管一变再变。